黄昏时分,夕阳如血,将整个刺杀训练场染成一片橙红。
李麻子身形矫健地站在场中央,手中挥舞着二十九军大刀队那寒光闪闪的大刀,一招一式都显得刚猛有力、气势磅礴。
然而,围坐在一旁的学生兵们却并不买账,他们交头接耳,不时发出阵阵嘘声和嘲笑。
“这就是传说中的二十九军大刀队的刀法?
简直就是花架子嘛!”
一个胆大的学生兵站起来喊道,
“有本事真砍啊!光比划有什么用!”
其他学生兵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。
这时,人群中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走了出来,正是孙二狗。
只见他解下自己腿上的绑腿,用力地朝李麻子抛去,同时大声吼道:
“蒙上眼!
有种蒙上眼给我们露一手!
想当年老子在庐山跟小日本打仗的时候,挨了三枪,可就算这样,我还能摸黑宰掉六个鬼子呢!”
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江西腔调,犹如惊雷一般,震得周围的木桩都簌簌地落下灰尘来。
听到这话,学生兵们顿时来了兴致,纷纷催促李麻子蒙上眼睛展示一下真正的功夫。
李麻子犹豫了片刻,但最终还是接过绑腿,紧紧地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。
然后,他深吸一口气,再次舞动起大刀,动作依然流畅自如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天亮突然出手了。只见他手腕一抖,一颗石子如同闪电般飞出,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李麻子手中的大刀,使其刀锋瞬间偏离了方向。
与此同时,徐天亮那带着金陵口音的阴笑声响起:
“哈哈,左边三步有‘鬼子’哦!”
正在全神贯注挥刀的学生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左边踉跄而去,手中的大刀更是狠狠地劈向了空中。
而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周五斤则趁机举起一口大铁锅,哐当一声,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学生兵的脑袋上。
“小子,在归德的时候,那些倭寇半夜偷袭,就是这么砍你们这些新兵蛋子的天灵盖的!
让你长长记性!”
周五斤一边说着,一边哈哈大笑起来。
此时,原本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,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。
就在这时,古之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边,他手中拿着一只铜哨,猛地吹响了它。
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,仿佛要撕裂这片晚霞。
“全体突刺!”
古之月扯开嗓子大喊道,他那带有苏北口音的命令声在训练场上回荡着,
“把你们勉强想象成金陵城里的那群倭寇,给我狠狠地杀!”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,五十名学生兵齐声怒吼,手持木枪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。
刹那间,喊杀声、脚步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股强大的洪流,冲破了暮色的笼罩。
就连栖息在江滩附近的最后几只水鸟也被这股气势所惊吓,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。
正当众人沉浸在紧张激烈的训练氛围中时,孙总队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。
他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处,手指着西南方向,高声喊道:
“看到那边的岳麓山了吗?
今晚全体急行军三十里,谁要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,重重有赏——红烧肉管够!”
半夜时分,万籁俱寂,唯有那袅袅升起的炊烟打破了这片宁静。
古之月静静地蹲坐在灶台旁边,小心翼翼地将一勺勺温热的米汤送入怀中乐生的口中。
就在这时,乐生那小小的手突然伸了出来,一把抓住了古之月身上的伤疤。
“天亮兄弟啊,当初你到底是怎样从庐山活着回来的呀?”
苏北腔调的话语从古之月的口中发出,声音竟罕见地微微颤抖起来。
徐天亮坐在一旁,用仅剩的一只手腕挑起火堆中的柴火,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那张坚毅的脸庞。
只见他操着一口混杂着火星子的金陵话说道:
“你们从庐山突围出去那会儿,老子正好在蹲坑呢!
谁能想到这一蹲,就把自己给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。
那炮弹跟下雨似的,噼里啪啦地往这边砸过来,老子的屁股蛋子被燎出了两个大水泡……”
说着,他突然伸手摸向腰间,掏出了半枚已经扭曲变形的弹片。
“瞧见没?就这么块破铁片子,还是从老子胯下给挖出来的呢!”
徐天亮一边晃悠着手中的弹片,一边咧嘴笑道。
然而,还未等他说完,赵金锁那粗旷的山东腔便响了起来:
“呸!少在那儿瞎咧咧!
我看你分明就是挨了人家掷弹筒的炸,才弄成这样儿的!”
一旁的钱铁头也不甘示弱,顶着个亮闪闪的光头凑了过来,大声嚷嚷道:
“都别扯那些没用的犊子啦!
赶紧说说你到底是咋走到万家岭这儿来的?”
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天亮的身上。
只见他突然间沉默不语,只是默默地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腕,轻轻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那块鎏金怀表。
此时,一阵江风吹过,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茅草。
风中隐约传来孙总队长那带着合肥口音的呼喊声:
“明天开始训练水下爆破任务……”
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,怀表盖子弹开所发出的清脆响声,恰到好处地混入了夜枭那凄厉的啼鸣声之中,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