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抬头。
不要抬头。
不要抬头。
莫惟明和欧阳都在心中默念,跌跌撞撞地向远处逃离。话虽如此,要让这两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杀死自己的好奇心,也是不可能的事。
一路小跑,手电光很容易上下扫荡。欧阳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抬升。那一刻,他倒吸一口冷气,脚下一软,摔倒在地。莫惟明被牵连着也栽了下去。
两个人停顿的工夫,他也忍不住抬起了头。
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。模糊的视线里,手电光一扫而过,他只看到苍白的、成团的什么东西。不过莫惟明很清楚,仅是装着吊灯的天花板,不该有这些多余的累赘。
只是摔了这么一下,后方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来了。那些在地上游走的生物,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。欧阳拉着莫惟明起来,但两人仍是颤颤巍巍。若要让这些东西追上就糟了。虽然不知道女佣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,可听她最后那番话,一定与这些小东西有关。
“轰!”
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巨响。只这一声,两个人的身体便同时僵住,再也无法动弹。而那些生着毛的小生物们,很快被这动静吸引,纷纷跑了回去。
最后一发子弹也没有了。
趁这短暂的间隙,两人立刻站起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。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,声响越来越大,因为他们已是慌不择路了。不过,好在他们已经逃了很远。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……”欧阳靠着门,喘着气,“这太反常了。我在这片区域停留了这么长时间,还是头一次发生这种事。”
莫惟明也是半晌没缓过来。他没有立刻回复欧阳,而是等自己呼吸平稳了些。这时间花得可比欧阳这位记者要久许多。
“‘这种事’是那种事?是说没有见到这些莫名其妙的怪物,还是没见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人的行为?”
“都有吧?主要也是我没见到什么人……除了羽。”欧阳的手有些发抖,“大概是我一直都低估了砗磲的作用。可能不知不觉间,它的确替我规避了许多灾厄。”
“大概它真的可以影响人的运程。莫非是对因果有影响的法器吗……”
莫惟明思索起来,欧阳却迟迟无法平静。
“我们与那些生物发生了接触,没有关系吗?你说你法器没有了,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法器确实是被抢走了……”莫惟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,却只摸到自己的鼻梁。他咋舌,接着道:“如果没有琉璃在,我也不能确定我们是否安然无恙。若有,也许那个女人也不必自尽。她一定是察觉了什么。可恶。什么都看不见,不能确定那些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,实在太被动了。”
“一定让你亲眼看到,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。”欧阳叹息,“竟然连法器也被抢走。我不知砗磲是否能保护住我们,不——不变成那个女人的样子。你和她,也很熟络吗?”
“……是的。”
莫惟明感到一阵悲哀,为自己的麻木。一种迟钝的痛从胸口涌起。
“我想,”他似乎花了些勇气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,“我想她口中的军医,恐怕也已经遭遇不测了。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……”
“往好处想,我们至少还有一个法器在手里。”欧阳攥紧那串珠子,握在胸口,像是一位在虔诚祈祷的教徒。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信奉什么。“我很担心羽,还有梧小姐。羽那边,大概是什么都没有的……她就那样轻易在我眼前消失。”
“我根本无从查证,这些异常都是如何产生的,更不知道对付他们的方法。”莫惟明将手指插进头发,懊恼地搓了搓,“错乱的空间也好,天花板上的不明物也好……唔,我想一下。我想一下……”
欧阳小心地问:“你有什么头绪吗?”
“你能形容一下,之前你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什么吗?”
“呃。虽然是很不愉快的回忆,但我尽力吧。那些东西,形状大小都各不相同,但都给人一种纤细干涸的感觉。它们都有着细密的绒毛,纯白色居多,均匀地分布在某种框架上。有一小撮一小撮的花儿,也是绒毛制成的,比普通的绒更长。它们像盛开的小花,呈现放射状。更多的我就想不起来了……那画面太恶心。不。如果是在别的环境下,兴许很漂亮。”
“在这儿,不论多美丽的东西都显得可怕,因而变得丑陋。”莫惟明如是说,“但我听你说的……已经猜出了大概。该死,这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。”
“最不希望发生?”欧阳将砗磲攥得更紧,“你还是说吧。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“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
“无非是死在这儿。哈哈。”欧阳干笑两声,“再坏一点儿,是生不如死。”
“如果你是珍视同伴的人,这可能比生不如死更糟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欧阳猛地坐正,看向垂着头的莫惟明。他蔫蔫地说着,语调了无生气。
“那种让生物产生绒毛的东西,是一种特殊的真菌。我在和梧惠分开前,恰好给她提到过。我以为现在这种菌应该已经灭绝了,没曾想竟潜伏得这样深,这样久。”